【逐王】3 烟花戏法
且说那不着调的三人，策马跑出城外，离城门半里地有个小亭子，三人经过时，封野突然勒马停住，下了马就往亭子走，老刘和元南聿不明所以，也跟着下了马。
亭前有个小兵，一见封野来了急忙行李，“见过王爷！王爷您吩咐的东西属下已经备好了，就在亭子里。”
封野把马鞭扔给后头的老刘，一点没耽搁地进去了，里面整整齐齐摆了五六箱烟花，他拿起一支仔细检查一番，回头问小兵：“这当真就是烟花老人说的戏法烟花？”
小兵忙点头，“是的王爷，这一个月属下和几位大人亲自看着烟花老人做的，的确就是那种神奇的烟花，您在这里放，保证全城人都能看见，归燕院是最佳观赏台。”
封野满意点点头，然后抱起一箱子就走到亭子外的空地上，把各个竹筒一一拿出来，仔仔细细摆好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火筒子，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第一只烟花。
吱地一声响，烟花炸上天，绚烂的五光十色的烟花炸开，拖着长长的尾巴，环绕着奔向城上的天空，一时间黑暗的天空被照亮，众人只见头顶飞过一只巨大的发着光的青鸟，羽毛漂亮，身姿优美，仿佛天降的神鸟般朝着王府而去。
第二只点燃，是一群银白色的游鱼，青鸟散开星星点点的蓝绿光芒，铺了漫天，一群游鱼极为灵动地穿梭其中，仿佛叫人置身瑶池。
第三只点燃，是一簇又一簇的荷花，淡粉色的花朵墨绿色的荷叶遮天蔽日，荷叶下偶尔闪过银白色的鱼尾，简直妙不可言。
百姓纷纷出门望天，惊诧这是大同受上天庇佑，出现神迹了！
燕思空在归燕院里呆呆看着降落在眼前的火花，这是一朵青色的火焰，燃烧成一片羽毛的形状，就像自青鸟身上而落的羽毛，火焰燃烧成细细的毛，仿佛有生命般在燕思空的眼前舞动，归燕院的众人惊了，纷纷过来围观这“神迹”。
有人仔细打量这多羽毛，突然惊叹：“唉！这，这有点像早先年失传的烟花戏法！”
众人一时间更为惊异，这烟花戏法传自大同与蒙古边界，一个游牧的老人所创，最早是在二百多年前现世，由于太过惊异被禁了，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，竟然又出现了！这可比上天显灵更让人惊讶。
燕思空轻轻托起那羽毛火焰，这火焰竟然一点都不烫人，极为温顺地悬在他掌心上，青蓝色的火光幽幽地照在他脸上，某一瞬间让人觉得好像他已不在人间。
紧接着，空中一声清脆的响声，更多的羽毛火焰降落，于是整个归燕院仿佛坠入银河，飞虹桥上，流水河面，回廊里角檐下，甚至是所有人的衣摆间，都充盈着青蓝色的亮光。
很快，羽毛缓缓落到地面，在触碰到地面的一刹那，就化作点点星光升起。
众人还在惋惜时，突然地，又有一群银亮的鱼儿游来，这群鱼儿摆着尾巴，直冲燕思空而去，银色的小鱼儿你追我赶，绕着燕思空周身游动。
这些鱼儿灵动的宛如真鱼，实在可爱地紧，燕思空想伸手捉一只，却被灵活的小鱼顺着指缝钻了出去……
没一会儿，天空突然出现粉色的霞光，众人抬头一看，不知什么时候，天空被一大片粉色覆盖，一团团荷花簇在一起，荷叶尖上还滴着圆润的露珠。
离燕思空最近的一朵，突然垂下花枝，他轻轻触碰了一下，被碰到的花瓣极为愉悦地抖动了一下，然后晃晃悠悠从花托上掉落，轻轻落在燕思空头顶……
归燕院众人只觉得，今晚是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景色，这消失快两百年的烟花在几年大放异彩，今晚讨足了燕司马欢心。——放眼北境，除了镇北王，谁还能有这么大的能耐？
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，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通道。
燕思空头上还顶着花瓣不敢动，只抬眼不明所以地望向门口：
封野手里捧着好大一束花，还带着露珠，含着笑一步步朝燕思空走来。
燕思空怔怔站在原地，心中惊诧不已，原来今晚的一切都是封野做的。
封野捧着花走近，然后在燕思空面前缓缓跪地，他把花举过头顶，一双眼深情地望着燕思空：
“空儿，我听说在西域想要求取心爱之人，会单膝跪地，奉上鲜花，在众人的注目下，求得心上人的爱意。”
“空儿，你愿意做我的妻子，让我爱你一辈子吗？”
“不是镇北王妃，今天我把镇北王的印玺交给你，从今天起你就是北境的王，我封野任意供你驱使，从此北境百姓见燕大人如见北境王。”
“今天北境诸位大臣在此，封野想请诸位做个见证，我封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，从今天起，你们见我可不跪，见燕思空跪！整个北境，无人能尊燕思空之右。”
燕思空怔怔站在原地，被今晚一连串的击打震得有点懵，他脑子木木的，封野的话拆开了每个字他都懂，可合在一起他怎么就不懂了呢？
他愣怔了好一会儿，直到头顶的花瓣化作光芒散开，洒了他和封野满身满脸时，才反应过来，他摸上封野的手，手背灼热，还有些许烟灰，混着露珠黏成一块块黑斑。
傻子，放烟花的时候那么不小心，弄得满手是伤，是故意害得他心疼吗？
“封野，手伤了，起来，我给你涂药。”
封野跪着一动没动，执拗地等着一个回应。
周围大臣吓傻了，这样的君主他们是第一次见，这样不在意自己的尊严，甚至辛苦打下的江山都要拱手送人，这还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、可止小儿夜啼的狼王吗？
燕思空有点为难，脸上隐隐显出一点不适来，他不好意思地蹲下，把那尊贵的印玺踹在怀里，然后一把拉起封野，语气跟哄孩子一样：
“好了我答应，你起来地上凉。”
封野见燕思空没有预料中的开心，不由得失落不已，难道是自己吓到他了吗？他这样做空儿不喜欢吗？可他是真的想给燕思空最好的，让他永远不必在人前端着君臣的架子，让他在北境说一不二……
封野顺着燕思空的力起身，由着他拉着走出人群，把所有人和吵闹都丢在身后，只是他陷入困惑中，一点没有注意到，燕思空此刻走路都顺着拐，整个人宛如木头一样，仿佛除了走不会干别的。
终于，出了归燕院，他们回到卧房。
门一关上，燕思空重重松了一口气。
封野心一跳，就要开口道歉：“对不起空儿，今晚是我……”话还没说完，突然，怀中撞上一物，把他所有的话都打落回肚子里——
燕思空用他平生最大的力气，死死抱住封野，仿佛松一下都会无法呼吸一样，他把头埋在封野的颈间，全身都嵌入封野的身体，一并被埋上的还有他抑制不住的低泣……
封野心软成了一滩水，纠了半个晚上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，原来并不是不喜欢，他的空儿，表达喜悦的方式都这么与众不同。
他一手紧紧拖着燕思空的身体，一手抚上他的背脊，用极为轻缓有力地安抚：
“空儿，空儿别怕，今晚是我不好，吓到你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又说：“空儿，今晚的烟花，好看吗？你喜欢吗？”
燕思空没回应他，只是又紧了紧手，泪渍不小心沾到封野的脖子上。
封野感受到凉意，急忙把人掰下来，却见一张俊彦已是一片水意，他知道燕思空向来都不在任何人面前展露情绪，永远都是那么理智克制，近乎绝情，今天他肯哭成这样，说明是真的在放开自己……
封野心疼中又夹杂着欣慰，他见过燕思空八面玲珑的样子，看似围攻不破，实则脆弱无比，他比谁都希望燕思空能真正为自己而活。
终于，燕思空收了声，在封野沉稳有力的安抚中平静下来，他轻轻叹了口气，在封野耳边说：“封野，此生此夜好，明年明月看。花常开，人常在，岁岁年年，朝朝暮暮。”
封野几乎热泪盈眶，他们少时在花灯上许的愿望，实现了。
……
归燕院里，老刘和阙忘抱臂站在一起：
老刘摸着下巴：“嘶，王爷跟咱胡闹一通，原来是因为这啊！”
“唉，以前，军中颇有些人瞧不起燕司马，觉得他是个面首男宠，就算再诸葛再世又怎么样，还不得像个女人一样伺候王爷…”
话说到一半，看到旁边阙忘眼神冷飕飕的，他急忙咳嗽一声，言归正传：
“但那是他们笨！没脑子不识眼色！哪像我老刘，从来都觉得燕大人是牛人！最起码是我老刘的恩人。”
“如今，咱王爷当着那些迂腐大臣们的面这样做，可算是里子面子都给燕大人挣回来喽！”
元南聿：“……他们都好，很好，太好了。”
老刘一巴掌拍上他的脸，“你哭啥？”
元南聿冷冷瞥他一眼，扭头走了，风中传来一句“谁哭了，风吹的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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